布拉格雖然是捷克的首都,波希米亞區的重鎮,但這個城市並不像首都大城那樣有著冷峻的現代化氣息。相反地,布拉格算是一個相當活潑的城市,不太算大的布拉格,景點的密度相當高,街道上到處都是博物館、教堂和歷史古蹟,一不小心,就可能就錯過。除了豐富的教堂博物館讓人看得目不暇己,就連一般街道的建築,都令人可以觀賞許久,粉色系、黃色、綠色、粉紅色、白色的建築,點綴著繽紛的跳耀洛可可式色彩,大門、樑柱設計,也雕飾著動態的巴洛克風格,而牆面優雅的新藝術,讓布拉格整個城市都生動了起來。

在布拉格的第三天,對布拉格的生態已經有點了解,知道電車和地鐵站的位置、路邊甜筒的價位、舊城廣場上熱狗攤的打烊時間。沒想像中大的布拉格,讓我覺得安心很多,似乎只要靠著雙腳就能到達想要去的地方,size也剛好是可以掌握的大小。(雖然是這樣,我卻還是感覺一堆地方沒去到....)
旅行原本的計畫是在布拉格待個一星期左右的,這個時間講出來嚇到蠻多人,比起觀光團的十天東歐五國行,在布拉格僅待一到兩天的計畫來看,小小的布拉格,究竟哪需要花一星期的時間呢?但大概我渴望的旅行並不是只是回家告訴人:我去過布拉格城堡、查理大橋、巴黎鐵塔、羅浮宮....一堆景點,這些應該有更多旅遊書都寫的更詳盡精采。或許旅行對我來說,體驗不同的生活才是我著迷的部份,即使花上一星期在布拉格什麼都不做,生活在那個時間和空間裡的感覺,才是我想得到、想帶走的。

原本這天沒想到要到新城的,只是不知覺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新城的溫塞拉斯廣場。溫塞拉斯廣場周圍,是商業活動集中的地方,兩旁的商店和百貨林立,在一群新藝術風格的建築當中,很奧妙的融入在其中,溫塞拉斯廣場是捷克共產政權垮台的絲絨運動起點,小小的廣場中央有簡單的紀念碑紀念當時在共產政權下的受害者。但據說到了晚上,單身女子若出沒在這,會被當成從事色情交易,廣場周圍的小巷弄裡,也有好幾家有著脫衣舞或是鋼管秀的俱樂部看版和廣告。廣場底是新文藝復興風格的國家博物館,充滿歷史痕跡的外牆,內部卻以大理石裝飾得富麗堂皇,光看這些華麗的裝飾,展出的藝術都黯然失色了吧。

在溫塞拉斯廣場上,一個也是單獨旅行的泰國女生問我可不可以幫她照一張相,也說要幫我照,我不知道怎樣婉謝比較好,於是留下了本人旅行中極稀少的紀念照一張。

一開始計畫就沒有確定,一個人的自由也讓我隨時可以憑著感覺和任性行事,之後在布拉格,常常就是走到哪就去哪。這天其實已經是沒什麼目的的散步,下午在小區的路上,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完全打亂了我本來就沒秩序的行程。這是我在布拉格遇到第一場如此名副其實的大雨,街上的行人在瞬間紛紛走避,熱鬧的街道在大雨中只剩下水漥和雨滴咚咚咚的對話,我被困在一家小滑板店的遮雨棚下,看著雨在周圍大肆造反,然後從我被打濕的頭髮前滴落,心情說實在,真是相當高興。只要不騎機車,我就很喜歡雨天。而到布拉格的三天就碰到晴天、陰天和雨天,可以在短時間內體驗一個城市的不同樣貌,我對布拉格的記憶,好像更完整了一點。

這場雨下了蠻久,時大時小,轉念之間我索性不趕起時間,跑進了路旁的一家咖啡廳小歇。

小小的咖啡店裡只有三桌客人,我坐在吧檯前方的位置,正對我的那面牆面上,斜掛了一面大鏡子,我喜歡這面鏡子,可以剛好反射到咖啡廳的人們,又可直接透過窗戶看到窗外,傾斜的角度剛好可看見路人的腳。左邊的牆面上有一幅手繪的義大利半島,標出Portofino這座城市,我對這個城市完全沒印象,看樣子應該是一座靠海的小城,猜想這店的老闆是個義大利人吧。點了一杯Latte Macchiatto,明明是熱飲卻用很像是裝啤酒的玻璃杯,偷偷觀察著人群,拿起小筆記亂寫一通。
結果一場大雨,我在布拉格跑進一家義大利咖啡廳,點了一杯美式調味咖啡,真是個奇異的組合。

雨停了之後,已經是傍晚了,所謂的傍晚,是就時間而言;就天色而言,應該算是午後。

這天唯一在計畫中的行程,就是晚上的木偶劇。
說到捷克,除了每年五月份的布拉格音樂季相當出名外,不能不提的就是捷克的劇場,黑光劇(Black Theater)和木偶劇(Puppetry)。黑光劇是整個舞台都以黑色布景佈置,表演者全身都是黑的,只有表演的部分才會有不同的色彩或螢光。而木偶劇顧名思義,就是用木偶來演出,布拉格的紀念品店,幾乎到處都可以看到在販賣木偶,便宜的大概350Kc左右,簡單的設計和可愛的模樣,大部分是些簡單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角色,但也有些順應潮流做成哈利波特的模樣,真的專門只是紀念用;另外一些專門賣木偶的精品店,也有賣到上萬克朗的精緻木偶,從臉部表情刻劃、控制各個關節四肢的線條到身上服飾的講究,都是相當精美且富收藏價值的。在舊城的街道上,幾乎到處可遇見散發劇場傳單的人員,我在前一天買了一張木偶劇場的票,演出的內容是莫札特為布拉格做的歌劇「唐喬凡尼(Don Giovanni)」。

八點開演,演出的地點在小小的閣樓空間裡,爬上兩層樓後還要爬上大概只能供一人通行的木製旋轉梯,我一邊拖著已經廢掉的左腳膝蓋慢慢前進,一邊想著如果發生火災應該只有等死的份吧。

劇場的舞台也不大,在三角形的閣樓屋頂下,大概十排左右依序升高的木頭座位。於是我突然了解了:其實這種木偶劇不是官方在劇院演出的表演,大部分都是民間團體的小型表演。(真是後知後覺啊...)
「唐喬凡尼」這個故事,講的唐喬凡尼這個大色鬼,講好聽點就是個地痞公子哥,有個忠心卻又善良的僕人,卻在僕人的幫忙下到處拈花惹草、貪戀女色,跟人械鬥傷人性命,最後引來天怒慘遭報應 (還真有莫札特風格啊...我大概是受了電影「阿瑪迪斯」的影響)。操縱木偶的工作人員在搭的小小佈景下靈活控制唐喬凡尼的一舉一動,沒有對白,全場都播著莫札特為這齣歌劇所寫的曲子,曲調果然很快樂輕鬆、偶爾出現像「真善美」一樣一堆木偶跳舞的令人噴飯歌舞場面、簡單卻不馬虎的燈光在同一個場景下變化出白天夜晚和不同氣氛,誇張搞笑的演出(連CPR都出現了) ,算是通俗的大眾劇情,還蠻適合閤家觀賞的。坐在我隔壁兩位西班牙老太太,從頭到尾都毫不克制的大聲咯咯笑。
劇場雖小,但還算緊湊精彩的,結束時全場二三十位的觀眾,都爆以滿足的掌聲。

走出位在查理街上的劇場時,已經是真的晚上九點半了。舊城的查理街還是有許多觀光客,因為想看看夜晚的布拉格城堡,我往旅社的反方向走到了查理大橋。
布拉格城堡在夜晚真是美得像假的一樣,山丘上整座布拉格城堡都亮著燈光,白色的城牆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中連綿,中央的聖維徒斯大教堂閃著更深的燈光,感覺靜謐卻用充滿張力的矗立在城堡中央。比起白天時還有其他建物的干擾,山丘上發亮的布拉格城堡,真的像是在維爾塔瓦河上一顆閃爍的寶石。

這天感覺應該就是這樣美妙的結束了。但並不是這樣。

近十一點鐘吧,完全用盡膝蓋的回到旅社,我跛腳上樓梯時剛好被旅店的男主人看到,他好心的問我怎麼了,然後從抽屜裡拿出包扭傷的伸縮布給我包膝蓋,我雖然懷疑這塊跛腳布的能發揮什麼作用,但還是感覺充滿溫情。男主人約莫50歲左右,帶著一附眼鏡、嘴巴上蓄著濃濃的一小撮白色的鬍子。雖然說是男主人,但我並懷疑他和女主人的關係應該不是夫妻,因為曾經聽到神經兮兮的女主人以德語(還是捷克語)命令指使著他,因此猜兩人應該不是平等的關係。
付完了接下來兩天的費用後,男主人從廚房的櫃子拿出一瓶叫Absinth的酒,幫我倒了一個short量的威士忌杯。這酒前一天我和Peggy一群人去酒吧時有嚐過,一道去的男生點了一杯,顏色是很美的天藍色,當初在酒吧時還附了一包糖,沒人知道那要幹什麼,只知道龍舌蘭的鹽杯,加糖?我倒是第一次見識。而且加上去的結果,糖是糖、酒是酒,完全無法互融。

這個有著天空顏色的酒,不是像天空一樣平靜的。就像鮮艷的蘑菇會讓人斃命、彩色的雨蛙不能摸、斯文的男子往往是壓抑性格的變態殺人魔道理是一樣,天藍色的Absinth酒精濃度高達70%,接近細菌實驗室裡初步滅菌的酒精濃度。

Absinth喝起來並沒有像一般烈酒般的苦澀,甜甜的有點像消毒水(註),但當它滑落到喉嚨之後,才能感覺到整個呼吸道灼熱到額頭血管賁張的感覺。才喝完一個short的量,我已經感受到血液在我兩頰沸騰的感覺,男主人還很熱情的繼續跟我介紹這個酒,說什麼跟拿破崙有關的巴拉巴拉.....,我靈機一動(雖然喝了酒,腦袋還是會動),轉開話題打聽有關到南方小鎮契斯基克倫洛夫(Cesky Krumlov)的公車應該在哪問,他相當熱心的馬上說要帶我到離旅舍五分鐘路程的公車總站問,雖然根本不想再出門,但他卻已經打算即知即行了。
十點過後的公車站雖然燈光明亮,但除了打掃的阿婆之外其他的櫃檯都已經關門,他大概跟我說了可以詢問的櫃檯,我就打算爬回旅社的小床上睡大覺了,但這位老伯好像並不這樣覺得,路過地鐵站時,他對著地鐵站裡的酒吧對我說:「這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喔,進去喝一杯吧!」此時此刻,我心裡卻是認真的懷疑他跟女主人應該是無法溝通的夫妻檔的。
地鐵站裡的酒吧,應該全都是當地人了吧,有一些捷克青少年還流連在酒吧中,吧檯在圓形的空間中,周圍都是座位和玩吃角子老虎的機器,五顏六色得裝飾在這俗艷的酒吧中,但究竟是播什麼樣的音樂呢?我已經不記得了,或者可能根本沒放音樂吧。
點了兩杯啤酒,還好我堅持說要小杯就好,(雖然後來結果是沒差的),他開始用有著怪腔調的英文滔滔不絕地說著他的故事。不知不覺中,又點了兩杯Absinth,此時我終於知道糖是要如何使用以及它的融化方法了。首先鐵製的湯匙先搖一小匙的Absinth,接著把糖慢慢倒在湯匙中,然後點燃打火機,泡在Absinth裡的糖就會在一小匙的火光中慢慢融化,當湯匙裡的Absinth燃燒殆盡後,就可以攪拌rock杯裡的Absinth了。果然和Tequila short含檸檬舔鹽的感覺很像,談到烈酒,總是要搞一堆英雄氣派的花招。不過要注意,若是湯匙裡的Absinth還沒燃燒完就去攪拌,可能就會糗大了。
在此我完全見識到捷克人的酒量,我前前後後有如在應酬般推不掉的喝了三杯啤酒和一杯Absinth,這輩子還沒這樣狂灌酒過,尤其是啤酒加烈酒,調酒裡把小杯的烈酒丟入啤酒中的名稱叫做「深水炸彈」,兩種不同酒精濃度混著喝非常容易醉,就像是如果汁般的「長島冰茶」,卻是混了五六種基酒的相當烈的調酒,PUB裡把這Long Island Ice Tea當做一夜情或失身的代號,因有一些惡劣男生以這「茶」來灌醉女生,所以這些小常識應該是女性朋友們要當心注意的。(最後一句怎麼活像六分鐘護一生的Slogan之類)是的,到最後一杯啤酒時,我已經很實實在在的醉了。在此跟大家分享酒醉的感覺:

首先是腦袋已經呈現遲緩現象,學法文後,強勢的法文完全毀掉我已經岌岌可危的英文,加上整個腦筋有點呈現短暫性腦死,坐在旁邊的男主人還一直口落懸河的說著他的經歷和遭遇,我只隱隱一直覺得好像聽到他在講巴西的聖保羅(São Paulo)怎樣的,然後說了約莫八百遍的「you know? you know??」,我實在很想說 「I don’t know啦.....」,但卻也只能一直點頭....。
再來就是真的喝到想吐的感覺了,酒醉想吐的感覺跟生病時想吐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沒有噁心感,只是很正常的,就有東西想從喉嚨裡跑出來。我最後跑去廁所裡吐了一堆,搖搖晃晃的回到座位,旅社的老伯已經付完帳,於是我就被扶著回旅館。一路上我的意識都蠻清楚的,但夜晚的涼風並消不掉濃烈的酒精作祟,事實上當時我很想一個人走路看看,是不是真的會搖來晃去?

回到旅社時房間的燈早關了,我碰一聲趴到桌上,Peggy從床上坐起問我「Ça va?(還好嗎?)」,「Ça va.(還好)」我回答。然後又跑去廁所裡吐了一堆。還好這天我並沒有吃什麼美食,所也沒浪費。

第一次酒醉的經驗取得。

我的酒品應該算還好,不會哭鬧也不會大聲嚷嚷,雖然也不會烙英文,頂多一直傻笑而已。
而醉時我的意識都蠻清楚的,也記得發生的事,只是腦袋不能運作而已,在此我覺得酒醉的感覺很奇妙,如果腦袋不能運作了,那麼酒醉時的意識是從哪裡來的呢?腦死是不是不能算真的死呢?意識該不會就是那個叫做靈魂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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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要說明一下,雖然後來我完好的爬上床,也確定爬的是自己的床,第二天宿醉的感覺一點都沒有,頭也不痛(可能是我肝功能強),起床時所有的事物也都澄淨清楚(對....因為我根本壓根忘了摘隱形眼鏡),但本人冒險性格太重,好奇心會害死一隻貓、砸碎一片餅乾,說憑著旅人的第六感或許太不負責任,這樣的情況下事實上是潛藏著危險成分的,小朋友請勿模仿。


人和人的相遇,有時需要一點賭注外,能不能相信才是跨出去的橋樑。
陌生人,你能相信我嗎?
我真希望我能一直這樣相信著人。


(註) 這真是非常不負責任的形容,因為我並沒有喝過消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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